当我们观察到雨滴在窗玻璃上滑落,或是在叶子表面凝结成一颗晶莹的水珠时,你是否曾想过水滴是如何在不同固体表面上移动的?为什么水滴在有些表面上(例如荷叶和不粘锅)的移动非常丝滑顺畅,而在有些表面(如普通的窗玻璃)上却似乎非常滞涩,甚至还可粘附不动?这其中的关键是水滴和界面的摩擦力。目前已经确定的液滴摩擦力有四种形式:接触线摩擦、粘性损耗、空气阻力和静电力。其中,接触线摩擦是液滴静摩擦的来源,其他力只在液滴开始运动时才会产生。
表面能和表面张力与润湿性关系。图片来源:J. Mater. Sci. [1]
通常认为,固体表面的异质性是接触线摩擦力增加的主要原因,然而近日,芬兰阿尔托大学Robin H. A. Ras课题组在Nature Chemistry 杂志上发表论文,对这一传统认知提出了挑战。他们通过调整自组装单分子层(SAM)的覆盖率,改变羟基修饰的SiO2表面的亲疏水性。众所周知,SAM使固体表面具有类似液体的性质,就像水滴和表面之间的一层润滑剂。但是,与传统认知不同,在SAM覆盖率较低或较高时,水滴在表面受到的摩擦力都较小,只有当覆盖率位于这两种状态之间时,摩擦力最大,水滴才更容易附着在SAM层表面。研究者从分子级的化学异质性角度分析了该现象发生的原因,并利用这一机制创造了迄今最“滑”的表面。
SAM覆盖率与接触角关系。图片来源:Nat. Chem.
研究者设计了一种原子层沉积反应器,在羟基修饰的SiO2表面生长辛基三氯硅烷(OTS)SAM。通过对OTS用量、温度、含水量等反应条件的准确控制,以及椭偏仪原位测试,实现了OTS的单分子层生长以及覆盖率的精确调控。
调整SAM覆盖率控制摩擦力。图片来源:Nat. Chem.
SAM覆盖率(即面密度)取决于总的生长时间,根据实验数据和分子动力学模拟,可以分成3个明显不同的生长状态(下图h-k):在低覆盖率(<0.5分子/nm2)状态,OTS分子的烷基链倾向于平铺在表面上,平均倾斜角接近80°;在中覆盖率(0.5~2.9分子/nm2之间)状态,每个烷基链周围的自由空间更少,有些链位于其他链的顶部,平均倾斜角降低到50°;而在高覆盖率(>2.9分子/nm2)状态,烷基链的空间很小,大多数被迫呈接近垂直取向,平均倾斜角低于10°。倾斜角度的逐渐减小增加了SAM的厚度,这与实际观察到的SAM表面的厚度很好地吻合。所有状态下,SAM表面都保持了基底表面的平滑度(下图d-g),这意味着实现了纳米尺度以上的均匀生长,没有聚集形成的证据,这意味着表面异质性仅存在于分子尺度上。
SAM覆盖率表征与模拟。图片来源:Nat. Chem.
随后,研究者通过金属化合物来定量表征SiO2表面上剩余的OH空位,用来计算SAM覆盖率。四种金属化合物:二乙基锌(DEZ)、四氯化钛(TiCl4)、四(二乙基氨基)铪(TDMAHf)和四异丙氧基钛(TTIP),由于半径依次增大,能穿过的烷基链空隙并结合的OH空位也因此不同。X射线光电子光谱(XPS)可以检测吸附的标记分子数量,其浓度随着SAM的覆盖率线性减小。
金属化合物标记SAM中OH空位。图片来源:Nat. Chem.
水滴在不同SAM覆盖率表面的接触线摩擦力,可以通过前进接触角(θADV)与退去接触角(θREC)来进行计算,两个角度的差值,通常被称作接触角滞后(CAH)。
前进接触角与退去接触角。图片来源:Physics [2]
有趣的是,最大的CAH出现在SAM中覆盖率的SiO2表面上,而在低覆盖率和高覆盖率的表面都较小。高覆盖率表面意味着疏水性,水滴受到的摩擦力小,这很容易理解。然而,令人感到困惑的是,低覆盖率的亲水性表面,也表现出较低的摩擦力,这似乎与我们的直觉相悖。
不同SAM覆盖率表面的浸润性。图片来源:Nat. Chem.
研究者认为,摩擦力的本质实际上取决于分子尺度上的化学异质性,而不是浸润性。在低覆盖率表面,由于水分子与SiO2表面的OH基团形成氢键,水膜能够紧密粘附,并在界面形成一层界面水。这层水分子就像润滑层一样,为液滴提供润滑效果,从而在实验中观察到非常低的接触线摩擦力。分子动力学模拟也显示了液滴在低覆盖SAM的界面水层上的运动。
随着SAM覆盖率增加,界面水的形成变得困难,更多的OTS分子作为障碍物,限制了水分子的运动,因此摩擦力增大。而进一步增加SAM覆盖率,则导致极性水分子难以通过非极性的烷基链与SiO2表面接触,只能在SAM顶部流动,烷基链和水分子之间的低粘附力再一次降低了摩擦力。
水滴在不同SAM覆盖率表面运动模拟。图片来源:Nat. Chem.
随后,这种化学异质性机理被应用于超疏水界面。作者在Si片表面修饰Al2O3和SAM涂层,液滴接触表面时下方形成了空气层,大大降低了固液界面的接触,使液滴处于Cassie-Baxter状态。由于极低的摩擦系数,研究者采用更灵敏的微量移液器力传感器来测量接触线摩擦力,归一化后为0.024 ± 0.004 μN mm−1。这个摩擦值相当于约15 μl液滴的接触角只有0.01°,是迄今为止报道的最“滑”的表面。
SAM修饰的Si表面摩擦力表征。图片来源:Nat. Chem.
“我们第一次直接从纳米水平上制造分子异质表面,结果显示,当SAM覆盖率低或高时,表面都是相对均匀的,摩擦力也相应减小。有悖常理的是,在低覆盖率下,水在表面上形成一层薄膜,也会减小摩擦力。只有在这两种状态之间,水才会粘附在表面”,论文第一作者Sakari Lepikko说,“这些成果在管道传热、除冰和防雾等方面具有潜在应用,并将有助于微流控领域中自清洁表面的构建。我们发现的这种反直觉的机制,为在任何需要的地方增加液滴流动性提供了一种新方法”。[3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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Droplet slipperiness despite surface heterogeneity at molecular scale
Sakari Lepikko, Ygor Morais Jaques, Muhammad Junaid, Matilda Backholm, Jouko Lahtinen, Jaakko Julin, Ville Jokinen, Timo Sajavaara, Maria Sammalkorpi, Adam S. Foster & Robin H. A. Ras
Nat. Chem. 2023, DOI: 10.1038/s41557-023-01346-3
参考文献:
[1] J. Prakash, et al. Approaches to design a surface with tunable wettability: a review on surface properties. J. Mater. Sci. 2021, 56, 108-135. DOI: 10.1007/s10853-020-05116-1
[2] L. Courbin, Rethinking Superhydrophobicity. Physics 2016, 9, 23. DOI: 10.1103/Physics.9.23
[3] Researchers create the most water-repellent surface ever
https://www.aalto.fi/en/news/researchers-create-the-most-water-repellent-surface-ever
(本文由小希供稿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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