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从2016年5月13日顺利通过论文答辩,至今已经脱离工作状态四个月。回想一下直博的五年时间,经历过很多“投稿故事”,不胜唏嘘。相信很多人都有同感,一旦一篇论文开始投稿,不论“悲剧”过多少次,最终都会以“喜剧”收场。在讲我这篇Chem 文章的投稿经历之前(Liu, L.; Ruiz, David A.; Munz, D.; Bertrand, G., A Singlet Phosphinidene Stable at Room Temperature. Chem, 2016, 1 (1), 147-153. DOI: 10.1016/j.chempr.2016.04.001),我想简单谈一下编辑和审稿人经常说的“general”和“specialized”。
众所周知,Science 和Nature 可谓世界级的顶级刊物,面向的读者是所有对科学感兴趣的人,而不仅仅是科学家。也就是说,发表在Science 和Nature 上的研究性论文,不仅要求在其研究领域取得重大突破,而且还必须要达到“general science”,足以吸引其他领域科学家以及普通科学爱好者的目光。
在化学学科里,有很多综合性的期刊。化学家们不论研究方向,都会关注这两个公认的顶级化学期刊JACS 和Angewandte Chemie。同样,这两个期刊的目标也是发表化学领域内的突破性研究论文,而且还必须达到“general chemistry”,即拥有吸引各领域化学家目光的“潜力论文”。举例来说,只吸引分析化学家的论文,应该投到“specialized”的Analytical Chemistry。
五年前,我第一次写论文和选期刊的时候,比的只有影响因子,认为影响因子高的期刊一定影响力大,直到到我去了UCSD,遇到联培的老板Guy Bertrand教授。认识Guy的时候他刚刚荣获了ACS Award in Inorganic Chemistry (2014),可是,Guy已经十几年没有在无机化学领域内的著名期刊Inorganic Chemistry 或者Dalton Transactions 上发表过论文,反而会时不时的发表Chemistry-An Asian Journal。一次偶然的机会听到Guy说:“一个有机化学的研究生很少甚至不会查阅Dalton Transactions,但是他们会看综合性的Chemistry-An Asian Journal ”。这也就是综合性期刊会吸引“general interests”。所以,如果你问我两个影响因子相近的期刊Chemical Communications 和Organic Letters 哪个投稿难度大,我会回答“不知道”,因为投稿过程中,工作本身很关键,但是老板知名度和运气也很重要。但是如果你问我Chemical Communications 和Organic Letters 哪个影响力大,我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你是前者,因为它的论文曝光率远高于OL。
好了,下面进入正题。这篇Chem 文章的具体内容,我已经在X-MOL介绍过了(点击阅读详情)。论文的主要工作历时大概半年时间,但是由于最关键的一个化合物磷宾的单晶培养异常困难(溶解度极好稳定性差),大概耗时一年时间,最后仍以失败告终。鉴于Guy本人发表过9篇Science 论文,并且他对这篇论文的评价非常高,所以决定首先尝试Science。
Science 投稿没有指定的模板,直接用一个word文档即可。另外Guy还精心准备了一份cover letter(要知道,他投JACS 和Angewandte Chemie 都是直接复制摘要做cover letter的)。论文投过去后状态显示under evaluation,大概十天左右变为to advisor。这个advisor就是衡量你论文够不够general的人,一般是美国科学促进会(AAAS)的会员。然后就经历了一段漫长的等待,最后编辑发来一封email,里面含有2个advisor以及一个专业人士对这篇论文的打分情况,很遗憾,他们都评价这篇论文的chemistry做的很漂亮,但是由于分子骨架合成方法过于复杂,没有达到general science,建议投偏化学的期刊。
大位阻骨架需要七步繁琐的合成,这对于稳定这篇论文的核心化合物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。我们虽然认同Science 的意见,但是仍然觉得这份工作是主族化学非常重大的突破,于是Guy说投Nature,即便不中也会转到Nature Chemistry。Nature 投稿也是只用一个word文档即可,但是Nature 可以选择是否双盲审。所谓的双盲审,就是投稿人和审稿人互相不知道对方。当然,Guy没有选择双盲审,因为在主族化学领域,他的工作早已被广泛认可。
Nature 投稿后第四天,状态从manuscript received变为editor assigned,同时又出现manuscript under consideration(Figure 1)。又过了两天,时间显示更新了,但是状态栏出现了一行空白,并且Guy收到了Nature 编辑的email,他对我们的工作做出了肯定,但是很遗憾Nature 也觉得不够general science。值得庆幸的是,Nature 的编辑说他已经和Nature Chemistry 的编辑讨论过,如果我们同意转到Nature Chemistry,他们会立即peer review。Guy他本人虽然有些失落,但是还安慰我和David说“Nature Chemistry is not bad.”
Figure 1. Nature投稿状态
接下去又是一个漫长的等待过程,期间我从美国联培博士结束,顺利回到了厦大。大约50天后,一个星期天的下午,状态变为decision sent to author,同时又出现了waiting for revision(Figure 2)。那个下午是个愉快的下午,我在厦大,另一个作者David在UCSD,我俩facetime了一个小时,说了不下50次的“f**king awesome”。第二天,我们收到了Guy的email,里面有三个审稿人的意见(两个同意修改后接收,一个同意直接接收)。David发imessage给我说Guy对第一个审稿人的意见很不满意。
Figure 2. Nature Chemistry投稿状态
下面选择性的介绍一下这份审稿意见。先看编辑的邮件:
审稿人1同意大改后接收这篇论文,承认了这个工作在主族化学里的重要性,但是这个审稿人否定这个化合物是磷宾,并且要求重写论文标题和内容。这让Guy非常难以接受。
审稿人2没有提任何问题,给了这篇论文非常高的评价,并且建议立即接收。
审稿人3也肯定了这份工作,并且提出了一些小问题需要修改,主要是文献和表征方面的问题。
之后Guy写信给编辑,他觉得审稿人1的意见太苛刻,他无法接受。Guy反复强调,在上世纪80年代,他合成出第一例单线态卡宾,有些人不同意他的观点,他争论了很多年。20年后他的观点才被广泛接受。这篇论文他对磷宾的理解,不被审稿人1认同,他希望编辑可以接受。可惜经历了一个月的沟通(没有修改论文,只是发email辩论),编辑还是觉得我们不能完全忽略审稿人1的意见,即使保留题目,也要求专门有一段话来讨论这个化合物的“命名和属性”,即不能全文都坚持这个化合物叫做磷宾。
Guy无论如何也不会自己写一段话来辩论自己坚持了这么多年的观点。于是他给我和David说,他决定放弃修改,并从Nature Chemistry 撤稿,那天也是我和David的“Black Friday”。但是Guy说,他宁愿投到Inorganic Chemistry,也不愿意按审稿人1的意见修改论文。所以这篇论文的状态,直到现在为止,仍然是waiting for revision。
撤稿后,他决定尝试Cell Press新打造的Chem。这个期刊在15年8月由Cell Press聘请了Dr. Robert Eagling开始启动,16年1月开始正式接收投稿,16年7月开始发表论文,全年发行量定位在100-150篇论文。Cell Press希望把Chem 打造成能媲美Nature Chemistry 的化学期刊,而Guy在15年被邀请作为Chem 的咨询委员会会员。
投稿一个月后,收到编辑的email,论文被四个审稿人审阅,全部同意修改后发表。
编辑的邮件:
审稿人1给了很好的评价,同意小修改后接收,他希望我们在支持信息里加入我们处理晶体无序的方法。
审稿人2只提了一些小问题,很容易修改。
审稿人3也给了很好的评价,仅提了一些小问题,也很容易修改。
审稿人4虽然也给了很高的评价,但是提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,他希望我们用NRT的计算来分析一下磷宾的共振结构。这个问题很麻烦,因为NRT的计算是基于八电子规则的,所以从NRT的计算来看,完全不能支持我们的化合物是磷宾。
与此同时我们用NRT计算了NHC卡宾,发现NRT的结果也不能支持NHC称为卡宾,也就是说,如果按照NRT的结果,那么超过10000篇有关NHC的论文都应该发表Corrections,来修改题目。但是这个审稿人对这个问题非常执着,一直拖到16年3月的ACS National Meeting也没有接受我们的观点。
在ACS大会上,Guy应邀做了大会报告,主讲磷宾。Guy性格很直,他强调这个化合物一定是单线态磷宾,并做了具体解释之后,开玩笑讲起了投Nature Chemistry 和Chem 的故事。Guy说如果那个审稿人在观众席,请让这篇论文通过。没想到的是Chem 的编辑正好在听,当众直接说他不会再考虑那个审稿人的意见,现在他已经完全明白了这个化合物是磷宾,并且允许Guy把ppt里的submitted改成accepted。至此,这篇论文总算有个好的“归宿”。之后我还听说,Nature Chemistry 的编辑也听了Guy的报告,并且表示后悔。
磷宾的论文正式在线发表了之后,也受到了很多关注。甚至我博后的老板在这篇论文发表10分钟后,写了封email来道贺。美国化学会的C&EN 也以“Stable phosphorus carbene analog debuts”为题进行了报道。同时Rory Waterman教授也特意撰写了一个Preview——“A ‘Bottle-able’ Phosphinidene”,其中有一句话是对该工作的高度评价——“…, a new chapter in phosphorus chemistry begins…”。该工作也得到了国际同行的赞许(Figure 3)。到这里,故事画上句号,之前一切的辛苦,一切的坚持,一切的等待,都是值得的。
Figure 3. Peters和Gray的评价 图片来源:Twitter
后来,我和David双双离开UCSD,一个德国博后Max来到Guy实验室,他继续对磷宾进行反应活性研究。有兴趣的读者可以阅读(Hansmann, M. M.; Jazzar, R.; Bertrand, G., Singlet (Phosphino)phosphinidenes are Electrophilic. J. Am. Chem. Soc., 2016, 138, 8356-8359)。
希望本文可以对读者朋友们有一些启示,也衷心祝愿广大科研工作者都可以做出好成绩。同时,在教师节到来之际,向在投稿过程中一样饱受折磨的导师们致敬!
(本文由chemliu供稿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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